用煤炭经济学来分析当下的限电限产、碳中和与经济增长

      9月份，国内动力煤期货主力合约价格暴涨了60%，与去年同期相比，煤炭价格已经飙升了1倍多了。煤价疯涨的同时是各地电力短缺，限电限产。为何会出现缺煤缺电、限电限产？一、中国煤炭发电（火电）占比高达71.9%中国各种能源发电的结构比重2020年2021年1-8月单位（亿千瓦时）发电量占比发电量占比总发电量7417053894火力发电5279971.2%3872371.9%水力发电1214016.4%761714.1%核能发电36634.9%26995.0%风力发电41465.6%36516.8%太阳能发电14211.9%12042.2%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不难看出，中国是典型以煤炭消费为主的国家，火力发电（烧煤发电）占比超过71%。水电居第二位，占15%左右；核电占5%左右，风电和太阳能合计不足10%，以风电和太阳能为代表的清洁能源占比依然低于10%，新能源发展任重道远。虽然新能源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但是要取代传统能源，十分漫长。2016年，火电占比74.4%，水电17.8%，核电3.6%，风电3.6%，太阳能0.7%。对比2021年，传统的火电水电占比有所降低，核电、风电、太阳能发电都有所上升，新能源占比缓慢提升。二、电力需求大幅增长12.6%，煤炭供应增长却只有4.8%，导致于缺煤缺电1、经济高速增长，导致发电量大幅增长12.6%2016年－2021年期间，发电量增长最快的是2018年，同比也只增长了6.8%，但是2021年1-8月的发电量同比大幅增长了11.3%，大幅高于过去6年当中电力增长最快的年份。经济大幅增长，使得用电需求大幅增长，而占比最高的火电就承担了发电的艰巨任务。2016-2021年中国各类发电增长速度（同比%）发电量火电水电核电风电太阳能发电2016年4.52.65.924.11933.82017年5.74.63.416.321.4382018年6.864.118.716.619.62019年3.51.94.818.3713.32020年2.71.25.35.110.58.52021年1-8月11.312.6-113.328.110.3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从火电历年的增速也不难看出，2021年1-8月火力发电同比大幅增长了12.6%，大幅高于过去6年增长最快的2018年的6%。火力发电大幅增长导致煤炭需求大幅增长。而且占比第二位的水利发电今年同比还下降了1%，这就增加了火力发电增长的压力，就是说额外需要更多的煤来发电弥补水电的下降。核电、风电增长虽然较快但总体比重低，影响有限，值得注意的是，太阳能发电今年增速并不高，只要10.3%。

　　发电量增速与工业增加值增速高度相关。发电量除了2015年因为去产能而大幅下降以外，其他年份每年均保持正增长，即便是2020年，发电量同比也保持了2.7%的增长。

　　不难发现，发电量同比增速与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速相关性更高，与GDP增速也有一定相关性。毕竟无论是农业还是工业还是服务业，都是需要用电的，电力是经济景气的一面镜子，经济景气的时候，工业用电大幅增长，无论是上游的原材料制造，还是中下游的产成品制造还是物流运输仓储、商场用电，都是会保持较快增长。一旦经济景气回落，电力需求增长也会有所降低。因此，虽然预计2022年中国及全球GDP增速会下降，用电需求、发电量同比增速也会下降，但不会出现绝对额的下降，除非经济大幅衰退降温。2022年发电量、用电量同比增速可能会回落到4%左右，明年的供电压力预计会小很多，毕竟煤炭产量预计会有所增长。2、煤炭产量没有及时跟随用电快速增长而增长，因为煤炭产量增长具有滞后性中国煤炭产量和煤炭进口数据（亿吨）原煤产量产量同比%煤炭进口进口同比%煤炭表观消费量表观消费同比%2016年33.64-9.42.5625.236.2-6.82017年34.503.22.716.137.212.82018年35.505.22.803.938.32.92019年37.504.23.006.340.55.72020年38.400.93.041.541.442.32021年1-8月26.004.41.98-10.327.984.8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与火电发电量同比大幅增长12.6%相比，原来产量同比只增长了4.4%，煤炭进口同比还下降了10.3%，煤炭表观消费量只增长了4.8%。显然，发电量增长大幅高出煤炭消费增长，说明，今年一直处于煤炭去库存状态，由于煤炭产量和煤炭进口不能满足煤炭消费增长，只能大幅消耗库存煤。随着库存煤持续下降，库存煤越来越低，煤炭就越来越紧张，以至于到了9月份煤炭价格一个月飙升60%的局面。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煤炭进口占煤炭总消费量的比重7%左右，进口煤炭对总的煤炭需求影响较小，而且进口煤炭以炼焦煤为主，动力煤进口较少。煤炭供需关键看国内煤炭产量和煤炭需求。2021年1-8月，煤炭进口同比大幅下降了10.3%，原因主要是中澳关系紧张，从澳大利亚的焦煤进口减少，疫情原因，从蒙古国的焦煤进口也受到影响，从而导致焦煤供应紧张。而且整体动力煤紧张的背景下，部分焦煤也被当作动力煤拉进了发电厂。三、煤矿建设周期、安全生产的要求都使得煤炭产量难以快速增长，2022年上半年以前缺煤缺电可能始终存在从中国煤炭产量2016年的数据不难发现，煤炭产量每年同比增长最快的2018年也只有5.2%，其他年份煤炭增速相对较低，这与近些年来，煤炭行业强调安全生产、淘汰落后产能、释放先进产能有关，从而制约了煤炭产量的增长。1、虽然官方加快了煤矿新项目批准，但煤矿建设周期较长使得短期内煤炭产能难以快速增长早在7月份，随着国内煤炭价格的上涨，发改委就加快了煤矿新项目的批复，希望通过增加煤炭供应，缓解煤电紧张。继7月份20多座露天煤矿取得接续用地批复后，8月又有16座鄂尔多斯露天煤矿取得接续用地批复，涉及产能2500万吨/年左右，还有产能近5000万吨/年露天煤矿将于9月中旬陆续取得接续用地批复。在全部恢复正常生产后，月增加产量可达700万吨以上。不难看出，光鄂尔多斯的新增煤炭产能预计就能达到年产800万吨煤炭的产能。如果全部投产，确实能够缓解煤炭供应紧张，有利于缓解煤电短缺和抑制煤炭价格上涨。但是，煤矿项目从批准到建设完毕实现产煤，往往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也就是说真正实现煤炭产量的大幅增长可能要到2022年下半年。到2022年上半年煤炭供应可能将始终处于紧缺状态。2、煤矿安全生产制约了现有煤矿开工率的提升和产量增长今年煤炭产量的增长可能更多的是煤矿产能利用率的提升带来的。煤矿安全事故增多就是煤矿产能利用率提高的证据，因为煤炭价格上涨，安全生产标准低的煤矿可能就会铤而走险的开工，导致煤矿安全事故上升。单单9月份，内蒙古就发生了三起煤矿事故。可以这么说，煤矿事故数量与煤炭需求、煤炭价格成正比，一旦煤炭价格飙升，挖煤就是暴利，就会刺激安全标准较低的民营小煤矿冒险开工，导致煤矿事故数量增加。2021年9月24日，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汇能煤电集团巴隆图煤炭有限公司煤矿发生窒息事故，造成3人死亡。2021年9月12日，鄂尔多斯市蒙泰范家村煤业有限责任公司发生一起车辆伤害一般事故，造成1人死亡。2021年9月13日，巴彦淖尔市内蒙古亨丰选煤有限责任公司发生一起机械伤害一般事故，造成1人死亡。反过来，煤矿事故频发又会导致官方对煤矿安全生产的监管力度增加，毕竟人命关天。安全检查、监督会制约现有煤矿的开工率，因为需要进行检查、设施完善，从而影响煤炭产量的增长。煤矿也不太敢盲目提高开工率，盲目上马新的煤矿项目。四、碳中和与经济增长的两难困境2021年是真正实行减碳的元年，控制能耗成为政府的重要工作目标，即实现单位GDP能耗下降。要实现单位GDP能耗下降，就必须降低原材料工业（如有色金属、钢铁、化工、建材等）的发展，因为这些行业大多是高耗能的，消耗大力的电力，等于产生大力的碳排放。或者直接消耗大量的煤炭、石油、天然气消耗，也是会产生大量的碳排放的。但是，目前中国依然是一个制造业大国，需要大量的原材料，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如果严格控制能耗，只能通过对高耗能的行业进行限电限产来实现，这会产生什么问题？后果表现在两个方面：1、原材料产量下降，直接导致原材料价格飙升，下游制造业只好被动涨价，最终就是整个经济活动的物价上涨、通货膨胀；2、限电限产，已经从高耗能的原材料行业蔓延到部分制造业如纺织印染，甚至生猪养殖行业都受到了波及，这样的结果就是GDP增速急剧下降。总结下来，在中国目前人均GDP刚刚过1万美元（相比于发达国家3万美元还有很大差距）的背景下，盲目的、运动式的、一刀切地减少碳排放，一方面会造成通胀，另一方面容易导致经济增速快速下降的经济硬着陆。是否需要以牺牲经济增长为代价搞环保搞减碳？值得思考，实际上是需要平衡这个两难困境的，需要控制规划好减碳与经济发展、经济结构转型的矛盾的。中国靠制造业崛起，还需要继续长期地依靠制造业崛起，如果盲目的强力措施减碳，极容易牺牲经济增长，陷入中低收入陷阱。当下，缓解电力煤炭紧张最有效的办法无疑就是推动煤炭大省加快挖煤，但这样以来，各省的能耗指标就会大幅超标，单位GDP能耗必然大幅上升，与官方实现单位GDP能耗下降的目标背道而驰。究竟是经济增长重要，还是控制能耗重要？这需要重大的决策智慧。其实这是一个轻重缓急决策的问题。减碳是重要但不紧急的时期，经济增长是重要且经济的时期，当下肯定还是应该在环保指标上让步，缓解经济增长的一些矛盾，合理规划长远与当下的环保减碳目标的调整。还有一个潜在的矛盾，煤炭价格飙升显然是煤炭大省乐于看到的，如内蒙、陕西、山西、宁夏等，煤价上涨会让这些省份的企业收入大幅增长，地方财政税收大幅增长，GDP也大幅增长。但是煤炭价格飙升、电力价格早晚也会上调，化工行业面临原材料价格上涨的压力，工业面临电力成本增加的压力，沿海用电大省肯能苦不堪言。如何平衡西部与其他地区关于能源价格、能源生产的协调就成为另一个重要问题了。五、煤炭、电力市场的未来预判短期来看，煤炭价格大幅飙升，各地轮番限电抑制电力需求，同时秋季居民生活用电下降（气温降低空调用电下降），限电限产直接给工业降温，GDP、工业增加值三季度四季度增速可能出现较为明显的下降，抑制电力需求。煤炭方面，官方大力促进电力煤炭保障供应，进口煤炭预计会有所增长，煤炭产量可能还有消费增长空间，电力紧张居民预计在10-11月开始有所缓和。不过考虑到新的煤矿项目短期内难以大幅实现煤炭产量增长，加之冬季供暖电力煤炭需求又将出现季节性增长，整个冬季煤炭电力供应可能依然较为紧张。预计四季度煤炭价格依然会保持高位运行。2022年上半年，全球及中国经济预计增速有所回落，用电增速预计减缓，煤电供需矛盾可能会有所缓解，但依然会紧张。到2022年下半年，随着2021年三季度审批的煤矿项目逐步投产，国内煤炭供应可能开始出现宽松局面，煤炭价格在2022年下半年可能会出现大幅下跌。总体而言，2022年四五月份可能是做空煤炭的最佳时间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