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十年|张宏:双碳进程中煤炭产业必须自我革命

作为我国主体能源,过去十年间,煤炭行业的潮起潮落与经济社会发展同频共振。

中国煤炭工业协会纪委书记、副秘书长张宏告诉贝壳财经记者,这十年,我国推动煤炭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取得显著效果,形成了一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技术,建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清洁高效煤电供应体系与世界上最大的现代煤化工技术体系。

展望未来,煤炭行业将往何处去?

“在推动碳达峰碳中和战略进程中,煤炭由兜底保障能源向支撑性能源、应急与调峰能源转变是必然趋势,但我国碳达峰前和达峰之后的较长时期内,煤炭作为兜底保障能源的作用难以改变。”张宏表示。

中国煤炭工业协会纪委书记、副秘书长张宏。受访者供图

双碳进程中煤炭产业必然要经历自我革命、转型提质、升级发展

贝壳财经:近十年煤炭产业格局经历了剧变。回顾过去十年煤炭行业的发展,你认为有哪些鲜明的特征,与值得牢记的经验教训?

张宏:这十年,煤炭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取得显著效果,煤炭上下游行业企业聚焦煤炭清洁高效利用科技创新、体制机制创新和重大示范工程建设,取得了明显成效。我国形成了一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技术,建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清洁高效煤电供应体系与世界上最大的现代煤化工技术体系。

截至2021年底,全国煤矿数量由2016年初的1.3万处左右减少到4500处左右,建成年产120万吨及以上的大型现代化煤矿1200多处,大型现代化煤矿产量比重由65%左右提高到85%左右,煤矿百万吨死亡率由0.374下降到0.044,原煤入选(洗)率由55.4%提高到71.7%。随着大数据、5G技术与煤矿现代化装备技术融合发展,煤矿智能化建设加快发展,全国煤炭安全稳定供应保障能力大幅提高。

贝壳财经据中国煤炭工业协会判断,2030年以前,我国煤炭消费将进入总量峰值平台期,并转入总量回落的历史变革期。预计“十四五”时期,煤炭在一次能源消费结构中的比重将持续下降,煤炭消费量将在40亿吨至43亿吨之间,煤炭市场总量、需求结构基本稳定。在你看来,在总量不增长的情况下,怎样提高煤炭行业的发展质量?

张宏:根据相关规划研究成果,2035年以后,非化石能源将进入快速发展时期,煤炭开始由主体能源、兜底保障向“支撑性能源”、基本保障转变;2050年以后,煤炭将转为“应急保障和调峰能源”,非化石能源比重将超过60%。可以预测,未来10~15年,煤炭在我国能源安全保障中的地位作用还难以改变。

煤炭作为现阶段我国的主体能源将逐渐转为支撑性能源、并向应急和调峰能源转变;煤炭消费方式将更多的是由能源属性向工业原料属性转变。在推动碳达峰、碳中和进程中,煤炭产业必然要经历自我革命、转型提质、升级发展的过程。

要做到这些,煤炭产业必须在战略思想上要转变观念,自我革命,要统筹煤炭短期兜底保障与远期有序退出等关系,同时在能源安全上要稳住规模,保障供应,结合非化石能源特点,要研究建立煤炭弹性产能管理和煤矿弹性生产机制,适应新能源出力特点,兜住能源安全稳定供应底线。

在我国煤炭等化石能源短期内仍是主要能源的现实情景下,促进煤炭清洁高效低碳利用是最为现实的举措。面向未来则应推动煤炭由化石能源向高端化工材料和碳基新材料领域突破发展,实现煤炭燃烧排放二氧化碳向固碳、碳循环方向转变。

煤炭经济需要产业延伸,必须未雨绸缪,超前研究老矿区转型发展机制,探索资源枯竭矿区转型路径,促进矿区与区域经济社会协同发展。

推动“双碳”战略不是简单地控制煤炭开发利用

贝壳财经如何看待“双碳”背景下,煤炭行业的地位和作用的变化?未来煤炭企业应该如何更好地转型发展?

张宏:关于“双碳”战略背景下,煤炭行业的地位作用问题,重点是要正确分析理解以下几个关系。

首先是要正确理解煤炭与“双碳”关系。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累计消费煤炭占全国能源消费总量的70%左右。2021年,煤炭占我国一次能源生产总量的65%左右、一次能源消费总量的56%。全国燃煤发电装机容量占发电总装机的46.7%、发电量占全国的60%以上。所以说,煤炭是我国兜底保障的能源,这就是我国的国情,也是我国能源禀赋决定的。

而在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中的当下,能源安全面临挑战,煤炭作为我国主体能源、兜底保障能源,必须要发挥确保国家能源安全的责任和艰巨任务。

因此,推动“双碳”战略不是简单地控制煤炭开发利用,减“碳”不是不要煤炭,煤炭还要兜住国家能源安全的底线,在今后较长时期内,煤炭依然是我国的主体能源。

其次,我们要正确理解“双碳”与新能源的关系。目前,我国风电、太阳能风电装机规模快速增长,但风光发电设备可利用小时数仍较低,并且还存在稳定性差、波动性大、对电网冲击性强等风险,水电虽然占比高,但基本上是靠天吃饭,对火电具有较强的依附性,一旦出现来水偏枯,必须需要燃煤发电作为补充和调峰。

2035年以后,随着新能源可再生能源技术突破并配套储能技术成熟,煤炭将由目前的主体能源、兜底保障能源向支撑性能源转变。但即使到2060年,实现碳中和,煤炭仍然是重要的应急和调峰能源。同时,还必须看到,煤炭在能源属性达到峰值之后,随着我国现代煤化工技术不断进步和产业化发展,煤炭的工业原料属性将越来越突出。

与此同时,我们要正确认识“双碳”战略与煤炭清洁高效利用的关系。目前我国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水平已经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唯一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碳的排放问题。而为了解决碳排放问题,国内已经开展碳捕获、利用与封存方面的工程示范和理论、关键技术研究攻关。一旦技术完成突破,将真正意义上实现碳的循环利用。

贝壳财经在煤炭依然是我国主体能源的背景下,加强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对于实现双碳目标极为重要。据你了解,目前煤炭行业在此方面有哪些值得推广的实践,未来还有哪些工作可做?

张宏:现阶段,我国煤炭消费主要集中在电力与供热、冶金、建材和化工四大行业。2015年以来,我国着力推动煤炭清洁高效利用,使我国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水平进入国际先进行列。目前,全国燃煤发电机组实现了超低排放,烟尘、SO2、NOX排放均达到了国际水平。冶金用煤,由于使用的炼焦精煤和无烟喷吹煤,污染物排放均能得到很好控制,也实现了超低排放。我国建材行业已经全部实现了新型干法水泥生产,煤化工的排放标准也很高。因此,目前我国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水平已经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唯一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CO2的排放问题。

要解决碳排放问题,就如我提到的,国内已经开展碳捕获、利用与封存方面的工程示范和理论、关键技术研究攻关。碳封存方面,我国目前已经开展了百万吨级CO2封存示范工程建设,但考虑到我国大陆地区地质构造相对复杂,断裂构造多,适合CO2安全、永久性封存的构造条件区域不多,大规模CO2封存还存在成本高和CO2泄漏风险。至于碳的捕集利用,主要技术途径是CO2+H2生产甲醇(CH3OH),甲醇是重要的化工产品的中间产品,可以向下延伸生产众多化工产品,同时,甲醇本身也是能源产品。目前这一技术已经在实验室取得进展,核心是催化剂和生产成本问题。一旦催化剂研制取得突破,成本下降,那么将彻底解决“双碳”问题,并且成功实现CO2的资源化,CO2将不再是影响生态环境的物质,而是新的能源资源。

发现煤炭的化工“附加值”

贝壳财经:近年传统煤企也不乏向煤化工转型的案例。有意见认为,现代煤化工是推动煤炭清洁高效利用的有效途径,对拓展化工原料来源具有积极作用,已成为石油化工行业的重要补充。你对此有何看法?

张宏:应该看到的是,这十年来,我国建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现代煤化工技术体系,我国是世界上煤化工技术、工艺最全,煤化工装置运行最多,煤化工产业链较长、化工产品总量最大的国家。

目前,我国煤制油、煤制烯烃、煤制乙二醇、煤制天然气等技术及装备制造均实现了产业化和商业化运营。2021年,全国煤制油产能931万吨/年、煤制烯烃产能1672万吨/年、煤制气产能61.25亿立方米/年、煤制乙二醇产能675万吨/年,具备了煤化工产业创新发展的基础。

接下来要充分发挥我国现代煤化工技术与产业化发展领先优势,加大煤炭气化、转化制精细化工产品和碳基新材料基础理论与关键技术攻关,同时进一步推动现代煤化工产业化、规模化、园区化发展,鼓励高端精细化工、具有特殊性能产品、技术密集型产品研发,弥补我国化工产业链短板。

还需以高端碳基新材料产品研发为主线,研制“卡脖子”产品,推动煤炭由化石能源向高端化工材料和碳基新材料领域突破发展,实现煤炭燃烧排放二氧化碳向固碳、碳循环方向转变。

同题问答:

1、 过去十年你所在行业最大的变化,你有哪些骄傲或难忘的事情?

张宏:这十年,我国推动煤炭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取得显著效果,尤其是这几点,一是煤炭生产结构优化,全国煤炭供应保障能力大幅增加,二是煤炭科技创新能力提升,科技贡献率不断提高,三是煤炭市场化体制机制不断健全完善,四是煤炭清洁高效开发利用水平持续提升,矿区生态文明建设迈出坚实步伐,以及最后一点,煤矿安全监管监察体制机制进一步完善,煤矿安全法律法规标准体系进一步健全。

2、当前行业发展现状如何,下一阶段的发展趋势?

张宏:未来需要坚定不移推动煤炭清洁高效利用,以最直接最现实的途径助力实现“双碳”战略目标,以最有效最可靠的举措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稳定供应。

同时以绿色低碳技术支撑新能源可再生能源加快发展。由于水电、风电、光伏等均受气候、区域等因素影响,随机性、波动性、不稳定性大,在大规模储能技术还不成熟情况下,应推动煤炭清洁高效利用,以清洁煤电作为稳定的调峰电源,支撑新能源可再生能源发电能发尽发、充分发挥作用,实现化石能源清洁利用与新能源耦合发展,不断拓展新能源发展空间。

此外要以碳科学创新促进煤炭由燃料向工业原料转变。

3、对未来十年或更长时期的展望,怎样进一步推进生态文明建设

张宏:煤炭是以碳元素为骨架的复杂组分构成的有机体,既是传统燃料,也是重要工业原料。一方面,要依托“清洁煤电+CCUS”技术,推进煤炭低碳化利用,加大碳捕集、利用与封存关键技术攻关与工程示范,不断提升CO2大规模低能耗捕集、资源化利用与可靠封存技术水平,不断探索低成本处理途径。另一方面,要依托我国现代煤化工技术与产业化优势,支持碳科学理论创新与关键技术攻关,重点以CO2催化转化制甲醇等碳转化技术为突破口,组织实施CO2再能源化和资源化利用工程,实现碳循环利用和零碳排放,推动煤炭由燃料向燃料与工业原料并重转变。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朱玥怡 编辑 陈莉 校对 柳宝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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