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不行！欧洲“气短”转身投靠煤炭，燃煤电厂起死回生

因担忧地缘冲突影响能源供给，欧盟多国的能源政策走出了两条平行线。

一方面，德国等欧盟国家再次提高了可再生能源发展目标。另一方面，欧盟多国又开始暂停关停煤电。日前，德国联邦经济和气候保护部长哈贝克表示：“我们必须让燃煤电厂处于待命状态，甚至可能让它们运行。” 意大利总理德拉吉称，可以重新开放7家燃煤电厂。法国和西班牙也因能源涨价提出了类似政策。

欧盟委员会执行副主席蒂默曼斯当地时间3月3日表示，欧盟各国在转向可再生能源前，可以在煤炭上停留更长时间，以避免对天然气的依赖。

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欧洲能源巨头瓦腾福（Vattenfall）公司现已宣布暂时停止对已停运的德国慕尔堡（Moorburg）煤电厂的拆除。意大利最大的公用事业公司国家电力公司（Enel）表示，将取消其在意大利的两个最大的煤电厂改造计划。

路孚特首席电力与碳分析师、牛津能源研究所研究员秦炎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在能源转型进程中，欧盟多国有不同的目标，如能源安全、气候保护、稳定价格等。乌克兰局势不断升级，欧盟认为自身能源安全受到冲击，这使得多国目前优先考虑保障能源，将气候目标先搁置于其后。

2月25日，在英国伦敦，人们经过一个加油站。新华社

这一观点可以追溯至世界能源委员会（WEC）提出的“能源不可能三角”理论。这一理论受经济学家蒙代尔启发，将宏观经济学的“不可能三角”迁至能源领域。该观点认为能源的清洁、稳定和廉价三者不可同时兼顾。如果一国要寻求稳定的能源，那么廉价和清洁性可能难获保证。

2021年，WEC发布的能源三难指数评估了全球127个国家的能源政策，在综合指数方面，英国、法国、德国在综合指数方面分别位列第4、5和7位；但在能源安全性方面，德国仅位列第10，而英国和法国则在10名之外。

煤炭助力欧盟能源安全

近一周，欧盟多国不断寻求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保障能源安全的方式。德国政府表示，将斥资15亿欧元购买液化天然气，并将迅速建设两个液化天然气港口码头。意大利政府也采取措施提高国内天然气产量和储备量，同时寻求能源供应来源多元化。

但牛津能源研究所（OIES）在近日发布的一份报告中认为，由于俄罗斯以外国家通过管道供应天然气能力有限，且全球液化天然气市场供应能力也存在不足，这使得欧盟国家在天然气领域难以摆脱对俄依赖。

OIES的数据显示，对于俄罗斯之外的三大欧洲天然气管道供应源，其管道供应均在高位运行。去年12月，来自挪威的管道供应达3.9亿立方米/天，为2017年11月以来的最高值。2021年，从北非到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天然气总进口量达到377亿立方米。去年第四季度，从阿塞拜疆向希腊和意大利的管道供应已经以2700万～2900万立方米/天的速度满负荷运行。

OIES的数据还显示，欧盟地区液化天然气接收站也几乎在满负荷运行。1月，欧洲进口的液化天然气达160亿立方米。此外，卡塔尔能源部长卡比表示，全球液化天然气产能不能在短期内快速提升，并且卡塔尔大部分天然气供应都被锁定在主要针对亚洲买家的长期合同中，因此可以改运欧洲的液化天然气数量只有10%～15%。

布鲁盖尔研究所（Bruegel）认为，在该背景下，改用燃煤发电，是欧盟唯一能够快速节省超过200TWh（1太瓦时等于10亿度电）天然气的方式。

虽然西欧国家煤炭对外依赖度较高，且依赖俄罗斯煤炭，但东欧国家主要依赖本国煤矿。德国也是产煤大国。波兰中央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21年波兰总共生产5190万吨褐煤和5520万吨硬煤，褐煤产量同比增长13.1%，硬煤产量同比增长1.2%。市场研究机构Statista的数据显示，2020年德国的煤炭探明储量约为359亿吨，德国的褐煤总产量为1.07亿吨，分列全球第六和第八位。

此外，煤炭还是可靠的电源。在可再生能源出电偏低的情况下，各国需要煤电。受风力不足影响，去年德国风能发电减少，而煤炭发电量却有所增加。德国联邦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去年第三季度，该国风电仅占总发电量的16.6%，而煤电占比则由2020年的26.4%提升至31.9%。

不仅是德国，实际上整个欧洲的煤炭发电量也处于增长之中。能源研究机构Rystad Energy的数据显示，2021年欧洲的燃煤发电量增长至579TWh，同比增长18%，中断了自2012年以来的下降趋势。

欧洲碳价与气价、煤价脱钩

近日欧洲市场煤炭和天然气价格均创历史纪录。

洲际交易所（ICE）的数据显示，欧洲煤炭价格从此前的不到200美元/吨涨至450美元/吨。素有欧洲天然气价格“风向标”之称的TTF基准荷兰天然气近月价格则从2月23日的75欧元/兆瓦时涨至近200欧元/兆瓦时。

欧洲三港动力煤期货价格走势。（来源：ICE）

但值得注意的是，此轮欧盟碳价走势基本与能源市场脱钩，一改此前气价、煤价、碳价联动的情况。同样根据ICE的数据，近几日欧洲碳价大幅走低，并于3月2日暴跌至最低55欧元/吨。

欧盟碳价走势。（来源：ICE）

秦炎认为，一般而言，气价和碳价是正相关的，之所以上述品种价格完全脱钩，一方面是由于欧盟多国当前能源政策的关注点聚焦在安全而非气候问题上。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乌克兰局势导致的避险情绪所致。“机构投资者包括基金，短期内对碳市场情绪比较悲观，减少了碳配额持仓。”她说。

她进一步解释称，石油、煤炭和天然气价格上涨，是由于市场担忧俄罗斯的供给存在不稳定性，但飙升的能源价格将给工业企业带来压力，所以有一些企业就卖出多余的碳配额来缓解现金流的困难，使得碳价短期内下跌。

全球最大的化工集团巴斯夫近日称，由于能源价格高企，去年一年的用能成本就增加了15亿欧元（约合105亿元人民币）。欧洲最大的铝冶炼厂法国敦刻尔克铝业称，由于能源成本过高，该企业不得不延续停产计划。

秦炎还称，乌克兰局势升级，欧盟各国不断对俄罗斯采取制裁政策，但这会反过来影响欧盟经济，这也使得投资者更加担忧欧盟的经济增长前景，因此抛售碳配额。

欧盟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欧元区 2月通货膨胀率同比上涨5.8%，远高于1月涨幅5.1%。欧洲央行管理委员会委员森特诺警告称，乌克兰局势可能导致欧盟出现低增长和高通胀并存的情况，即滞胀。

秦炎认为，如果地缘政治局势短期内难以缓解，碳市场仍将被悲观情绪笼罩，碳价会面临进一步下行压力。如果能源价格继续攀升，市场参与者将继续因为流动性压力而抛售碳配额，碳价继续反方向变动，不排除会跌落到50欧元/吨以下。

“毫无禁忌”还是“短期方案”？

哈贝克表示，在德国能源政策中，对于能源相关品种的相关审查“毫无禁忌”，德国的目标是最终选择由哪个国家提供能源。在经受乌克兰局势冲击后，未来欧盟及成员国的能源政策将采取怎样的路径？

秦炎认为，短期内，欧盟尤其是西欧国家会采取紧急措施。除煤炭外，欧盟多国有可能重拾核能。

2月初，欧盟委员会为核能贴上标签，认可其作为过渡能源的地位。近日，法国政府称，将从2028年开始新建6个核电机组，首台机组在2035年前投运，并在此基础上再新建8台机组，到2050年新增2500万千瓦核电装机。同时，德国政府也表示，考虑延长核电站的运行寿命。

秦炎看来，从长期来看，这次危机凸显的对俄罗斯能源依赖将使欧盟更有决心加速绿色转型，而碳市场机制和碳价信号仍是推动这一进程的有力工具。

近日，德国政府表示，该国计划到2035年实现100%的可再生能源发电。此前，该国政府还提出60欧元/吨碳价地板价措施，以使碳价发挥激励转型作用。

秦炎认为，抛开短期的冲击压力，欧盟的可再生能源发展政策仍具有一定的确定性，而这也将反映在碳市场方面，并推动碳价缓缓回升。

“一方面欧盟面对经济下行压力，这会减少排放量和配额需求。另一方面，气价高企会使得欧盟多国今年的煤炭消费量保持在高位，推高发电行业的排放量，这增加了配额需求。”她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