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装江苏：苏锡留“通”不去“常”｜新基建专题

泰伯网 芽茶苏 |撰文

论城市经济，江苏堪称全国最强。

近日公布的全国各地市经济数据显示，上半年GDP前50强城市城市中，江苏占了10座，前10强的席位中，江苏也占其二。

但由于缺少足够强势的中心城市引领，江苏省的核心凝聚力一直不够突出，各地市独立意识强，竞争相对激烈，“散装江苏”一度成为网络热梗。而“苏锡常都市圈”作为江苏排名第一的城市集群，其走向将极大影响江苏的整体格局。

耀眼苏锡常

江苏能有多“散装”？

有个段子可以说明：“和黑龙江/吉林/辽宁人做同学，大学四年下来你只记得他是东北人；和江苏人做同学，第一年你就知道他是哪个城哪个县哪个村的了。”

出门在外，江苏人们不会只笼统的介绍自己是江苏人，而是会以市为单位讲起。正如去年抗疫时，江苏13城的13支医疗队各自出发支援湖北孝感，除“江苏省南京市”外，其他各地习惯性略过江苏省，直接报市名。

江苏的“散装感”，一部分要归结于历史原因。

明朝以前，一级行政区的分界线一直是长江和淮河这样的天然边界，长江两岸分属不同行政区域。后来，朱元璋将家乡凤阳和南京结合，形成了一个北到淮河以北、南到长江以南的特别行政区，命名为“直隶”。此后，“直隶”改名为“南直隶”，又改名为“江南省”，直到清朝康熙年间，江南省被一分为二，成了江苏和安徽。

可以说，江苏原本就是由江南、江淮和中原三大传统区域中的一部分“散装”而成的。但如今，之所以江苏各个地市的存在感如此之强，大部分还是要归结于经济因素。

相对于多数省份以省会为核心带动其他地市发展的模式而言，江苏的各个地市的经济都相当强横，反而显得省会南京不那么出挑。

即使在2018年提出“理直气壮讲首位度、全力以赴干首位度、名副其实增首位度”的口号之后，南京的发展也仍未能达到亮眼的程度，还不足以成为绝对核心。不久前发布的“半年成绩单”显示，南京GDP总量仍然不及苏州排在江苏省第二位，且GDP名义增长率在省内排在倒数第二。

缺乏主心骨，江苏的城市们都有很强的“自我意识”，长期处于复杂的合纵连横状态之中。

2003年，江苏省政府批准南京、徐州两大都市圈规划，加上2002年5月已经获批的苏州、无锡、常州“苏锡常”都市圈，江苏确立了三大都市圈规划。但是随着长三角一体化进程的推进，加上各地市经济发展的不均衡，三大都市圈正在逐渐分化、融合。最先要理清的，势必是占据江苏经济半壁江山的苏南地区的整体格局。

苏锡常都市圈，一度被称为国内最强都市圈之一。

苏锡常都市圈地处江苏、上海、浙江、安徽四省市交界处，东临上海，西接南京，北与南通、镇江隔江相望，南与浙江嘉兴、湖州、安徽为邻。

上世纪八十年代，江苏省主要领导提出：“开发张家港、发展苏锡常”，苏锡常开启了一体化发展进程，并依靠发展乡镇企业一举闻名全国。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和社会活动家费孝通提出的“苏南模式”概念，就是总结自苏锡常的发展经验。

接轨上海给了苏锡常第一波发展机遇。

上海曾经流传着一段“小骆驼走进大上海”的佳话，说的是苏州吴县的“骆驼”牌电风扇曾经一度风靡上海，成为最为畅销的电扇品牌。此外，紧挨上海的昆山还曾派出招商人员带着榨菜和泡面，打地铺、睡澡堂，从上海引进了数个劳动密集型企业，为昆山的工业化打下基础。

费孝通先生当年对苏锡常的建议是与上海浦东接轨，1992年开建、1996年底正式通车的沪宁高速则成了苏锡常发展的最佳契机。当时，苏锡常几乎所有的国家级开发区都建在沪宁高速公路旁，以至于这条路被称为“会成为全国经济效益最好”的高速公路。

三座城市都拥有过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无锡工业产值在上世纪80年代曾占到全国的1/8，常州是当时工业发展最快的新型工业城市之一，而苏州下辖的昆山、常熟、张家港等地则长期霸榜百强县前十。

地缘相近、人文相亲，如今在夜景卫星图上俯瞰，苏锡常已连成150公里的一片整体。这个由三座地级市组成的都市圈，以占全省16%的国土面积和27%的人口，却创造了全省40%的地区生产总值，经济总量超过上海和杭州都市圈、南京都市圈。

去常州、拉南通？

近几年，苏锡常的叫法渐弱。

到2003年官方正式定义苏锡常都市圈时，苏锡常整体发展虽然仍稳占江苏鳌头，三座城市之间的差距却已经拉开。苏州凭借引进外资的“新苏南模式”快速崛起，无锡则在引进外资的同时，由传统制造业转向光伏、电子科技、动漫、医药、物联网等战略新兴产业，仅靠民营经济的常州有些许掉队。

数据显示，这一年苏州已位列全国第5位，无锡也排在全国第12名，而常州仅在40名，GDP数据仅为无锡的一半。

如今，被称为“中国第一地级市”的苏州无疑已经具备了“大哥”的气质。从经济总量来看，2020年苏州市GDP突破2万亿门槛达到20170.5亿元，遥遥领先江苏省第二南京和第三无锡，后两者的GDP分别为14817.95亿元和12370.48亿元。同时，苏州也是拥有最多人口的地级市，人口超过了一千万。

而从人均GDP来看，无锡市达到187673元，为江苏省内最高。无锡市的上市企业数量也与南京并列全省第二，仅次于苏州市。从上市公司市值和千亿公司数量来看，无锡以总市值13860亿元领先苏州的10813亿元，拥有3家千亿级上市公司，而苏州则暂无企业上榜。

苏州稳步壮大，无锡富庶宜居，三市中唯有离上海最远的常州的对外开放程度相对较低，表现没那么亮眼。与此同时，江苏的几大都市圈也正在发生新的变化。

苏锡常都市圈除自身的小圈子外，与南通同属上海都市圈。常州市的金坛区和其代管的溧阳市则跟随镇江、扬州、淮安、芜湖、马鞍山、滁州、宣城等省内外城市的脚步，加入了南京都市圈。

随着南通的迎头赶上，有这样一种说法流传开来：“苏锡通将代替苏锡常”。

位于苏中的南通很强，也相当霸气。

去年，南通喊出“跳出苏中找对手，以开放胸怀学习苏南，比肩的胆气追赶苏南，全力挺进全省第一方阵”的霸气口号。今年伊始，南通市已然正式迈入“GDP万亿城市俱乐部”，以GDP 10036.3亿元坐稳江苏省第四的位置，狂甩常州2000多亿元，差距进一步拉大，与无锡之间的差距则缩小到2300亿元。

但常州也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弱。相反，世界格局的变化为常州带来了新一波机遇。

常州民营经济市场主体早在2017年就已经突破50万户。内外双循环背景下，坚持发展民营企业的常州正在精细化打磨工业。强化优势产业的基础上，常州还在旅游产业方面发力。2021年上半年，常州全市实现地区生产总值（GDP）4089.6亿元，按可比价计算同比增长13.8%，在江苏省内仅次于苏州，超过无锡、南京、南通等地。

常州这次还憋了个大招——打造江苏中轴枢纽城市，欲用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为下一步经济高速增长奠定基础。

常州在“十四五”交通规划中明确，发挥“公、铁、水、空”运输方式齐全优势，强化“三港一区”融合发展，提升其综合港务区发展能级，形成国际接轨、内外循环、畅通高效的综合交通枢纽。未来五年，常州将实施五大类55个交通重点项目，投资将达到1450亿元。

世界级产业链

苏锡常是否要放弃常州？南通又有必要替代常州吗？答案是否定的。

2020年4月21日，苏州、无锡、常州3市在苏州九龙仓国际金融中心的95层，举办了首届苏锡常一体化发展合作峰会，共同签署了《苏锡常一体化发展合作备忘录》，建立苏锡常一体化发展工作机制。此后，苏州、无锡、常州三市将定期召开苏锡常一体化发展合作峰会。

苏锡常没有散，相反，他们之间将基于长三角一体化的背景展开全新合作，以上海为龙头，探索一加一加一大于三的合作模式。

在产业一体化发展合作方面，苏州着力打造基础研究、技术开发、成果转化和产业创新全流程创新产业链；无锡将推动实施区域间“强链、补链、延链”工程，共建世界级先进制造业产业集群和太湖湾科创带；常州将推进与苏州、无锡产业对接协作，共同创建国家新型工业化产业示范基地，三者协调互补。

同时，三市将打造30分钟城市通勤圈，实现地铁、城际铁路、都市快线等交通设施互通互联，还将在生态一体化发展、科技创新资源、文化旅游、城市规划、公共服务等领域开展合作。

“我们之间就不应该有‘断头路’。”几个月后的第二届苏锡常一体化发展合作峰会上江苏省委常委、苏州市委书记许昆林如是说，当天，苏锡常三地交通运输部门签署协议，构建区域一体化综合立体交通运输体系。

这次会议，苏锡常将目光放得更远，放话“打造世界级产业链”。

他们的底气是同样雄厚的制造业基础。2019年的统计数据显示，苏州第二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为47.4%，无锡是47.8%，常州是47.7%，苏锡常三市规上工业经济总量几乎占到江苏全省的一半。

在两次会议中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当年5月，苏锡常通跨江融合产业协作联盟成立，旨在推动四市于技术、人才、项目、市场以及经营管理等方面加强交流合作，携手打造产业联合舰队。

南通并非挤走常州，而是要加入苏锡常联盟，变其为“苏锡常通”。

事实上，“苏锡常通”并不是一个新提法。早在1990年中央宣布开发上海浦东新区时，苏锡常通就已共同商讨过如何承接浦东开发新机遇，并形成了《苏锡常通关于适应上海浦东开发座谈会纪要》。费孝通先生也曾表示，上海周围的第一环是苏锡常通、杭嘉湖甬这八员大将。

虽然尚未达到规划同编、交通同网、科技同芯、产业同链、民生同保，但南通与苏锡常的联系的确愈加紧密。最新的合作契机，是通州湾的开发。

江苏苦“靠海不吃海”久已。

《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明确，规划建设南通通州湾长江集装箱运输新出海口，欲将南通打造成新兴海港城市。苏州南通联合，通州湾港区、太仓港区、通海港区三个港区将形成新的江苏出海口。其中”通州湾港区打造成为江苏远洋集装箱运输的核心港区，苏州港太仓港区打造成为上海“北翼”的集装箱干线港，通海港区打造成为沿江集装箱运输发展集聚的重点港区。

而伴随沪苏通长江大桥、张皋过江通道等重要通道的建设，南通不仅仅是苏州的海港开发搭档，还将成为连接上海与江苏中北部、北部地区的传导中枢。

强强联手，苏锡常通的目光从未局限于江苏，也不只限制于长三角。放眼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的城市群竞赛，苏锡常通的组合也将具有一战之力。